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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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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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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奕國盛樂朝二十五年】

陸妘看他這身穿著,也不似富貴人家,邊角都磨糙了,不知是怎麽溜進來的。正思索著,卻見水中幾縷鮮紅流竄,血腥氣鉆入鼻尖,她這才發現他受了傷,

“難怪叫不醒,看來是受傷了。”

陸妘便起身出門,喚來朝檀吩咐,

“悄悄去請段大夫過來,再去尋兩個護院,讓他們在院子裏候著,別驚動旁人。”

朝檀聽見這個吩咐頓感不妙,

“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?我這就去大夫院子請人,只是去找護院做什麽?”

陸妘想著此人來路不明,今夜滿身是血的昏死在自己房裏,實在蹊蹺,若是處理不好,輕則對自己閨名有損,重則……他身上要是背了人命案子,或是牽扯到朝政之事,對父親更是不利,所以便想著等大夫治好了他的傷便立刻送出府去,屆時審問清楚才行。

她擺了擺手,眼神清亮,

“別多問了,按我吩咐行事,記住,低調些,別引人註意。”

陸妘回了閨房,讓夕霧給自己換了身衣服,至少看起來別惹人懷疑,待收拾齊整時大夫也到了。

府中這位女醫擅長治療女眷之疾,但從前卻是跟著父親在軍營裏治療傷員的,所以處理起外傷也不在話下。她提著醫箱入了裏間,陸妘這才讓人打開浴池那處的門,邊走邊道,

“我原本打算沐浴,進來時卻見了這人,因不知底細,眼下他又受傷未醒,便請段大夫過來了,你且給他診治,待他醒了再行審問。”

陸妘目光微頓,悄聲道,

“段大夫我自然是信得過的,只是此事說起來多少有礙名聲,故而不得不多囑咐一句,望您守口如瓶。”

段大夫眼觀鼻鼻觀心,在這等高官顯貴人家,院子裏難免有些私隱,不好被旁人知曉,故而伺候的人口風嚴謹便是第一要緊,她斂眸躬身,

“小姐放心,在下明白,今夜之事不會透露半個字。”

陸妘剛點了點頭,繞過屏風,指著躺在浴池旁的少年,

“人在那呢,大夫給悄悄吧,方才看他流了血,不知傷在何處。”

陸妘不見背後有動靜,疑惑轉過身,卻見段大夫滿臉茫然,哦,對,還連帶著自己的兩位侍女,不解地望著她。

陸妘遲疑開口,

“這是怎麽了?為何這樣看著我?”

夕霧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池邊,

“小姐,這……哪有人啊?你是不是看錯了?”

陸妘摸頭不著腦,秀眉緊蹙,走到蕭懷野身旁,指著他問,

“這麽大個人,你們看不見?”

段大夫也為難道,

“小姐,在下實在沒瞧見有旁人在此……”

“可是今日累著了,所以產生了幻覺?在下給小姐切脈一觀,或許歇歇便好了?”

朝檀也連忙點頭,

“是啊小姐,你今日外出了許久,或許乏了。”

陸妘帶著滿肚疑惑,有些氣餒地坐下。她直直盯著少年被水浸濕的碎發,有種淩亂灑脫的俊俏,喃喃道,

“難不成是我魔怔了?”

陸妘不信邪,拉著朝檀過來,

“你摸摸看,這裏是不是躺著個人?”

朝檀試著探過去,自然是空無一物,犯難道,

“小姐,這真沒人啊……”

陸妘自問活了十六年,從未遇見過如今夜一般詭異之事,但這麽耗下去也不是個事,便扶額開口,

“罷了,許是碰見不幹凈的東西也未可知……”

她剛擡手讓侍女送大夫回去,卻又叫住了她,

“大夫留幾瓶傷藥給我,指不定何時有用。”

“至於外頭候著的護院……夕霧,你讓他們尋一捆繩子來後便讓人回去吧。”

幾人面露憂色,但看小姐的模樣卻不再多勸,領命退下。陸妘現在是打定主意要將此事搞清楚,為何只她自己能瞧見這個小賊,難不成自己真的太累了?

她遣散下人,使了好大的勁才將蕭懷野拖上岸,小臉都皺到了一起,

“你最好是真暈了!”

她見少年腰間空無一物,只怕沒什麽可以分辨身份的,身上破的口子卻在涓涓冒血。陸妘深吸了一口氣,取了傷藥,打算給他上藥,

“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救鬼一命也差不多吧,你可不許恩將仇報。”

記得從前白玄受傷上藥時也是要將衣服褪下,現在應當也是如此。陸妘思及此便試探地探到蕭懷野腰間,剛解下腰帶,他卻驟然睜眼,那雙眼睛本該浸滿山月星辰,眼下卻都是重影,看不真灼。

蕭懷野下意識將人壓到身下,冷笑道,

“竟敢偷襲小爺?便讓你有來無回。”

陸妘猛地受力,藥瓶從手中脫落,應聲而碎,被他鉗制著,實在有些狼狽。

她眼中浮淚,捶了那混人一拳,

“混蛋,好心救你,沒想到卻是頭白眼狼!”

“若是再不放開我,我便喊人了!”

蕭懷野聽見身下惱怒的聲音,楞了一下,竟是個姑娘家?

他眼神逐漸清明,這才發現兩人距離極近,氣息都被吹得淩亂,拂過臉頰,似羽毛般,撓得心癢癢。眼前一張美人面,含羞帶怒,浮上可疑的紅暈,實在是氣狠了。

蕭懷野微挑眉,輕笑開口,

“小美人還挺兇的……”

還沒說完□□便傳來一陣痛,他側倒在旁,陸妘總算掙脫出來,拿著把短刃指著蕭懷野,冷笑道,

“什麽賊人都調戲到我頭上來了,這都死了,還有色心呢?本想著明日去尋個道士來,將你好生超度,現在看來倒是大可不必,直接讓人把你收了就好!”

蕭懷野身上還帶著不輕的傷,倚在地上輕咳,唇間血色近於無。他正暗暗腹誹,被那些個雜碎偷襲,真是毀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聲,隔了幾瞬才反應過來眼前姑娘說什麽超度的話,茫然道,

“我人好端端的,超度我做什麽?”

陸妘覺得自己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,難不成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?

陸妘心想,

“我從前向來不信怪力亂神,如今這樣……我倒不確定了。”

那既然如此,便讓他做個明白鬼吧。陸妘堅定點頭,由衷覺得自己心地善良,

“那你……放尊重些,聽我跟你說個明白。”

蕭懷野盤腿坐著,暗暗打量著眼前這位姑娘,一張秀氣流暢的鵝蛋臉,明眸皓齒,眼神裏卻泛著清冷,頗有幾分只可遠觀生人勿近的氣場,挺翹的直鼻,配著飽滿紅潤的唇,不施粉黛,更是清麗,不就是月宮裏的嫦娥麽?

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到了此處,現在又帶著傷,只得先聽聽陸妘怎麽說了,更何況,這樣的美人,他可是半點不介意相陪的……

蕭懷野扯出個笑影,看著就不甚正經,

“姑娘請說,我聽著呢。”

陸妘不去理會他,緩緩開口,

“我方才正沐浴呢,結果你不知從何處偷溜進來,一頭砸進浴池,我怎麽叫你都沒反應,後來我請了大夫想給你診治,結果連上我的侍女,三個人壓根看不見你,也不知是不是我八字陰氣重,竟只有我能瞧見你……”

“所以,我想說的是,你只怕已經死了,眼下應該是一縷亡魂,若是你還有什麽心願想完成的,可以告訴我,我盡力一試,之後便可做法為你超度,免得游蕩在天地間,這也怪可憐的。”

蕭懷野聽著姑娘絮絮叨叨說了許久,言語間都在說自己死了,除她之外竟無人能看見自己,才依稀想起來昏迷前聽到的聲音,喃喃道,

“浮沈卷中一游?難不成……”

蕭懷野揚了揚下巴,勾唇問,

“姑娘,如今是何年月?”

陸妘眨了眨眼睛,想著她也怪可憐的,什麽都不記得了,便楞楞開口,

“如今是盛樂朝二十五年五月,你也不記得了?”

蕭懷野眉心一跳,有些頹喪,直直往後仰倒,

“老天,你這不存心玩我呢嗎?”

原本自己要北上暗查援軍一事,若能握有實證朝中或許有人便要倒臺了,如今卻陰差陽錯來了這個什麽盛樂朝,有緣人……呸,冤大頭還差不多。

陸妘看他沒什麽反應,就踢了踢他的腳,

“你……還好麽?”

“我也是頭一次知道鬼會受傷,血還是紅的。傷藥我給你放這了,你自己可以上藥麽?”

蕭懷野神情懨懨,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覺,

“我動不了,不如你給我上藥,權當作是我這個鬼未了的心願,可好?”

陸妘竟真的認真想了想,

“我給你上了藥,你便會自行離去啦?”

蕭懷野眸色清亮,饒有興致地望著她,

“嗯,本鬼一言,駟馬難追,怎麽樣?”

陸妘看著他那張近乎蒼白的臉,眉眼高挺,勾勒出一張俊美到極致的少年面容,一身粗糙衣衫,她這下也算明白了什麽是“荊釵布裙難掩絕色”,不免好奇,究竟是何事讓他丟了性命……

想著這個,陸妘鬼使神差地點了頭,

“好吧……”

蕭懷野輕笑,盯著她緩緩推下半邊衣袖,漏出健壯的手臂,

“姑娘現在看了我的身子,可是要對我負責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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